秋末,落叶萧瑟。
这样萧瑟寂寥的日子里,偏偏宛城城郊下起了大雨。
大雨滂沱下,有玄衣少女持剑同两三人厮杀,脚下已经晕了一圈血渍,大雨一冲,血色就淡了三分。
“你还是不要做无谓的挣扎了。”
沧州府是江湖里的暗卫组织,这么多年有不少仇家,上个月被几大世家寻了个由头而绞杀殆尽。
如今像她这样的小虾米,不是被杀了,就是躲到某个地方,等风头过去,要么金盆洗手,要么开始新生活。
但她是不一样的,她的姐姐是萧婵。
萧婵作为沧州府里剑最快最利的暗卫,当称第一,自然想杀她的人和想用她的人一样多。
他们将她捉回去,也不过是用来威胁萧婵就范。
“做梦。”她啐出一口血,一转生就挥剑而上。
今天,她绝不能死在这,在心底这样对自己说着。
雨越下越大,砸在身上有些疼。
她仰面躺在水坑里,闭着眼睛,也不知是哪里伤了,浓郁的血腥味弥漫在周身,三个黑衣男人已经死了。
她微微侧过头,手里的剑也崩了刃,现在随便来一个人都能将她杀了,不费吹灰之力。
罢了,谁要杀便杀罢。
她失去意识的那一刻,依稀听见马蹄音传来。
——
“剑道,不应如此阴暗。”
说话的人是她的新主子,长安平阳侯府的世子,秦子瑾。
他穿着素色深衣,墨发用玉冠束好,面冠如玉,举止俊逸潇洒。
遇见他之前,她只是个沧州府里的二等暗卫,平日里执行的任务也不是特别要紧的,当然命也就更如草芥了。
他的话,让她想起萧婵的嘲笑。
“看了你杀人的场面,寻常人恐要三天吃不下饭,就不能杀的漂亮些吗?”
她抿抿唇角,看着手里的黑青长剑,微微愣出神,师父曾教导,暗卫是这世间最阴暗的行当,只要能将人一击毙命,旁的都不重要。
在她愣神的时候,他开口,轻声问道:“还没有问你的名字。”
她回道:“萧姼。”
“哦?”世子眉眼弯了弯,不在意的说着:“倒是听说沧州府里有个萧婵……”
她蹙紧了眉头,打断了他的话:“世子想问什么?”
“你不用紧张。”他的话音微顿,继而又道:“但你既然认我做主人,便不能再同过去有一点纠葛,沧州府的一切,在昨日皆已亡故。”
“你可听懂了?”
她听得出他话里的冷意,却莫名觉得心暖:“主子嘱托,属下铭记于心。”
沧州府,那并不是个什么好地方,能借此摆脱,与她来说,是好事也是幸事。
她在榻上躺了整整一个月,终于将身体养好,但凡能下地了,她就应该保护新主子,故而寸步不离的跟着。
她本以为自己能护佑世子,直到自己死去的那一刻,却没想到侯爷并不允许,只因她出身于沧州府。
她以为自己的这一生就该在世间辗转蹉跎,每日担惊受怕仇家找上门来,不料自己遇到了另一个,影响自己一生的人。
她初见苏平珺的时候,是一个天气并不好的下午,天际阴沉,仿佛有雨。
“你便是子瑾要给我的侍从?”
她看着苏平珺,心口竟紧张的有些发闷,她此前活着的十五年光景里,从未见过容色如此出众的姑娘。
天家的女儿,原是像天仙一样呢。
“对。”她口里和盘托出,并不带一丝一毫的隐藏:“我此前来自沧州府。”语气微顿,又道:“那不是什么好地方,您如果收留我,很可能惹上什么仇家。”
苏平珺轻笑,眉眼里带着温和:“是你来保护我,做我的侍从,怎么能算是收留呢。”
于是她便跟着苏平珺回了永安宫,住进了雅致的雍和宫里。
刚回到宫里的时候,雨就下了起来。
二层阁楼上,苏平珺唇角夹着一抹笑意,耳边是嘈杂的雨水拍打砖瓦的声音。
“你不喜欢下雨吗?”
她回过神来,见苏平珺瞧着她微微笑着。
她老实回答:“不是不喜欢,而是雨声影响判断,杀人的事情,差之毫厘失之千里。”
“在宫里,你的剑应该没有出鞘的机会。”苏平珺狡黠的冲她笑笑,神情里带了点俏皮:“毕竟,这里是永安宫。”
是了,这里是永安宫啊,大周最安全的地方,是她想多了。
良久,她又听见苏平珺说:“我给你换个名字吧。”
“好。”她没理由不同意。
此时清风吹过,她只觉一阵沁人心脾的舒爽,风夹着院子里的花香,仿佛吹进了人们的心底。
“碧玉沉妆清风拂。”苏平珺立于窗前,裙裾曳地显出华贵:“不若便叫碧拂。”
“谢主子赐名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