铭沉默了一会儿,随后说:
“夫人不要过度悲伤,以免伤了玉体,来日方长……我这里有一张古琴,请允许我献奏一曲,若能稍微给您排忧解闷,就是我的荣幸……”
孙夫人没有反应。
松铭在腿上摆好琴,端坐身体,双手放在琴弦上,开始弹奏那首镇魂曲。我有点担心狱吏过来捣乱,并不能安心地听他演奏,而是留意着过道上的动静。
演奏到一半的时候,孙夫人突然说话了,第一次把头转过来。
“你为什么会弹这首曲子?”
琴声停止了,松铭谦恭地说:
“这首曲子是我特意寻访得来的,是周郎写的。夫人听过吗?”
“听过……当然……”孙夫人望着一片虚无,轻声呢喃道,“公瑾以前经常弹这首曲子……”
“夫人跟周郎关系很好吧……”
“呵呵……”孙夫人露出一丝虚无的微笑,“知道为什么吗?因为我父亲和大哥死的早,我二哥醉心于权力,留下我无依无靠……公瑾……他似乎觉得自己有责任代替父兄们照顾我,常常请我去他家做客,陪嫂子聊天……呵呵,早有预兆啊,都怪我太傻……家人也是靠不住的,这世界上只有自己……”
“有时候确实如此……”松铭轻声说,我感觉他在有意地迎合她,“知己难求,高山流水的友谊更是珍稀……”
“你是从孔明先生那里学的这首曲子吗?”孙夫人问。
“不,”松铭礼貌地说,“是行家抄录收藏的……”
“他只教孔明弹过,我在他家里见过……想必是哪个下人想赚点外快,把谱子偷偷抄送给别人了,哼……他们俩就是一对高山流水啊,真让人羡慕……他把自己最着名的曲子教给了他,作为回礼,他送给他一只手工制作的小鸟,一只会唱歌的小鸟,正好可以唱他那首曲子……”
“您是指赤壁之战的时候吗?”
“是啊……”
孙夫人不说话了,仿佛陷入了回忆。
“如果您不嫌弃,请让我继续演奏这首曲子吧,”松铭打破沉默,说道,“当做缅怀过去的美好……”
孙夫人没有回应,松铭重新弹了起来。我一边听一边估摸着时间,快到半个小时了,我们一直在这里弹琴,什么进展也没有,不知道他打算做什么……
寂静的过道里突然传来低沉的开门声,随后是一串拖沓的脚步声,带着回音……时间到了,狱卒来了。我扭头看去,两个模糊的身影一摇一摆地从过道尽头走来。
“松铭兄……”我低声提醒。
松铭全神贯注地看着孙夫人,一边弹着琴,一边轻声说:
“夫人,您感觉心情好点了吗?”
“嗯……”
孙夫人发出一声不置可否的呻吟,没有看我们。
狱卒的脚步声逐渐变大。
“那您要不要重新考虑一下我的提议?”
松铭用一种罕见的小心翼翼的语气说。
叁秒钟的沉默,随后孙夫人“嗤”的一声笑了出来。
“原来你是为了这个跟我弹琴啊……”她摇了摇头,瞥了他一眼,眼神中透着嘲弄与不屑,“抱歉,不是我打击你……你的水平比公瑾差远了……没有他那种效果……别白费力气了……”
琴声第二次戛然而止。
已经听得到狱卒手中钥匙碰撞的声音。
“抱歉,是我不自量力。”松铭微微低下头,谦卑地说,“请您把这当成一个拙劣的模仿,博君一笑吧……那么我就不打扰您了,后会有期。”
松铭和我站了起来,狱卒恰好来到了门口,我们离开了监狱,回去了。
“松铭兄,刚才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啊?你为什么一直给她弹琴啊?”穿过靠着脚手架的襄阳城城门,往郊外营地走去时,我不解地问道,“我以为你想说服她给我们解药……”
“我是想这么做的,”他低声说,一边避开搬运石料的工匠,眼神比平时黯淡了一点,“还记得吗,这首镇魂曲具有安神定心的效果,我本来以为自己能够弹出那种效果,消除她的负面情绪,让她理性思考,跟我们合作……”
“哦……”
我恍然大悟,女人悲伤的时候确实是不讲道理的,如果能让她平复下来……可是一首曲子真的能产生这样的效果吗?我不禁对此表示了怀疑。
我们绕开城门外的一个车队,车上载着金银珠宝,还不断有人往里面放更多……我看了一眼,认出车上装的都是我们从襄阳缴获的战利品,这是准备发往上庸的。
“曲子没有问题,是我的问题,”松铭微微眯起眼睛,扭曲嘴唇,露出一丝苦笑,“我水平不到家……”
我还没见过他这样苦涩的表情,仿佛嘴里含着一条刚采摘的苦参,不禁一下子心疼起来。我安慰道:
“我觉得你弹得很好,真的……你没有练多久就有这个水平,真的很了不起,我很喜欢听你弹……”
“谢谢